他隐隐的仙家之气,绝非她的错觉。
但、眼前的事实又该怎么说?
先不论姑娘爱不爱穆公子,却知道那是她药儿在乎之人啊!
她跟随了魏紫这么多年,难道她就不顾念一点儿她们之间的情分吗?
药儿在房门口徘徊,放轻脚步不愿惊扰房内该是缠绵的两个身影。
姑娘是不是下手伤了他?如果不是,那姑娘是真的和他、和他——
药儿只觉心中有股郁闷圣极的情绪,想宣泄却无出口。两者都非她可以接受的推论,但却又没有别的可能。
她蜷曲著身子,在魏紫房门口。千头万绪在她脑海翻滚。
该敲门的,就装作无心,什么都来得及打断。你为什么还要刻意放轻脚步?
没有用的,药儿你否认不了——
她挫败地将脸埋进掌心,靠上双膝,一种残酷的认知排山倒海般席卷了她,让她无力再做出任何举动,她缓缓抬头,呆呆地倚著绮窗,望著漆黑的天空。
那个俊雅风流的男人,心甘情愿地进了魏紫的罗纱帐。
那颗想凭藉赠芍药以厚结恩情之心,对他来说,从来都是微不足道。就像此时天边的星子,不管多闪亮,都是如此遥远,如此渺小。
她站起身,望向纸窗。视线愈来愈模糊,白纸窗隔著雕花,倒像是片片飘在风中的芍药花办。
芍药,终究比下上牡丹的国色天香吧。
相遇之後,她总是默默在旁看著他,看他为牡丹心折,她羡慕,却从不是嫉妒。
因为多年来魏紫待她如姊妹,在青楼相依,她全心全意相信魏紫,也承认魏紫的确有值得人著迷之处。
如今如今,也不过是转眼问,人的感情原来竟是那么容易改变。
她真诚以对,魏紫又是拿什么来报答?
一股意念在心里形成。
第七章
不想再理会,却发现自己的思绪连带被刨空。
他还能够剩下什么呢?回想千余年的无心,山间佛寺的钟,一记记敲破姚黄的欲求。回想他积累那些福报功德,一颗无求的心肠,一旦起了妄念,是不是他就再也回不去天人根骨,司掌当季花令的神仙姚黄?
仙家之中未断情爱的不是没有,也有情人夫妻同列名於榜,他以前听到这些名宇,浮现在脑海隐约的朦胧,会指引他一个唯一的姿颜。
为什么他要这样辛苦地去维系一份过去?为什么他即使被人轻贱漠视成如此也无法让自己彻底遗忘?
——怀抱著希望忘记魏紫,原来比连根挖掉魏紫的身影记忆要容易得多了。
某个在酒缸里醒来的清晨,他忽然发现自己无用的颓唐。
还算哪门子的神仙?他既做下到彻底的决绝好下手杀她,也做不到无心无念下再因为她而伤悲。
姚黄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。沧桑而轻蔑。笑一个痴儿。
原来原来,不是魏紫误解他。姚黄的确从来就是一个不诚实的虚伪之人,假话、骗局,都是他。他还有什么立场去怪责魏紫的偏执?
如果,他真的决定对他们的过去绝望,那么所有的在乎都是不必要。他根本没有任何责任,应该就此拂袖离开,回去继续他的职司——
除了——
他摸出收藏在衣袖里的一柄金钗。那夜红妆阁里他由她的发上取下。
虽然他心中不由自主地记恨为她簪上金钗的另一个男人,却仍想保有金钗上残留的她的发香。
既然决定要永远离开她,他应该将这支钗放回她的妆台。
——绝对不是因为眷恋而想要再见她最後的一面。
MAY MAY MAY
翠袖殷勤,在那人的颈项之上。
女人招摇著妩媚异常的笑容,倚门送出了令她有过愉快的男人。她抬手整整自己的发髻,似乎是曾经睡下了,然後才又随意梳盘的了。
男人脸上挂著快意的笑容,则叫姚黄嫉妒得快要发狂。
花园里的调情已经让他勉强自制,何况这一幕的意义他完全无法做清白的揣想,即使他来之前告诉过自己不要在乎,下要波动——
他在心中快速默祷所有佛家静心的经文,一页一页如电光石火,飞冲脑门。
他五内紊乱,勉强!勉强!
他也许应该对这一幕有情绪,却不是嫉妒。
穆执里是当朝真龙,天命所归,魏紫冒犯天子,即使并未痛下杀手,也是大不讳!若是此事上达天听,四方诸天神佛,岂能纵容?
发钗平稳地在魏紫的妆台上躺定,不同於渐行渐远的姚黄,他胸中起伏。
MAY MAY MAY
药儿推门,走进魏紫房间。
这是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,并无刻意放轻脚步,她走向魏紫的梳妆铜镜前,放下她带来的花。
那是曾让穆执里大开眼界的花卉,硕大的花朵仍张扬著逼人的香气,铜镜映著 —黑色的牡丹,更显其诡谲。
她曾经拿它来引穆执里注意,但经过了这许多事,她终於明白,一切都是枉然。
或许……现在这牡丹上还有他的精气吧。药儿一咬唇,强逼自己按下心头悸动,熟练地拉开紫檀木雕花的衣柜。
魏紫和几位高官弹琴吟诗去了,药儿一边在心中算著她约莫何时会进房,一边翻开魏紫柜里的绫罗绸缎。
今早她如往常地端水给魏紫时,房中人已离去。她刻意地问魏紫昨晚是否有客人时,魏紫顿了一下,否认了,还转移话题问起她昨日的去向。
洛阳红 第2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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